暗恋

（写于2000年4月，Form 6, 刊于校园杂志）

暗恋，一种不知所谓的感觉。自古以来，男生看女生，女生看男生，相看两不厌，天经地义，恒古不变。以前听某某人说，一个人头脑最灵活的时候，不是早上精神饱满的时候，也不是打球运动的当儿，而是当你在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以前我觉得还有些道理，但现在当它是屁，反而尊奉“热恋中的男女，其智商在当时是相等于零”为金玉良言。

暗恋的感觉，虽不至于生不如死，却也挺磨人的。预备班那年我情窦（那时我还写成“豆”）初开，胆粗粗地向心仪的女孩子表明心意，隔日她捎来一封信，说什么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好同学，不必明言，看倌们也一定明白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还有一句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两句绝到不能再绝的“名句精华”，那时我才深刻地体会到它的意思。

我为此事伤心了整年，心想可不能重蹈覆辙，专心读书为妙。中三那年，我的座位后面坐了一位女生，很瘦，脸色苍白、神情忧郁，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想起<<红楼梦>>中的林黛玉的模样。她文静得很，中二同班了整年也没发现她的存在，一直到华文老师公开称赞她的文章写得棒时，我才留意到她，此后常向她借文章来看。当时写一篇完成故事的作文，我往往写成无厘头闹剧，最后皆大欢喜收场；她却写成凄凄怨怨，感人肺腑，悲剧收场。她的遣词用字的功力，她说是得益于琼瑶小说的“滋补”，碰巧老师也是一位琼瑶迷，往往批作文时给她班上最高分。我们之间话题渐多，到Kasturi补习时也坐在一起，接触的机会自然多。我以为我只喜欢短发、肤黑、开朗活泼的女孩（预备班“初恋”时的美好印象），对于长发、肤白、沉默文静的女生一向来没什么感觉。

直到某一天上课时，我无意间看到她的眼眶泪盈盈的，似乎受了什么委屈，她掩饰得很快，周围的同学都没发现，我却察觉到了。我突然感觉热血沸腾，一股大丈夫保护女孩子的男子汉气概油然而生。我顿时知道我完了，我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每天上课时总是偷瞄着她，下课时失魂落魄地到学校每个角落寻芳踪，觅倩影。见面时也没像往常般健谈，口吃又结结巴巴地。有鉴于上一次的滑铁庐（一代枭雄拿破仑输得很惨的一场战）的经验，在她面前只死板着脸，表面上好像不当一回事，其实心里喜欢到要命。当时她完全牵动着我的喜怒哀乐，她对我笑时，苦瓜是甜的；她和其他异性谈话时，蜜糖是酸溜溜的。我也发觉自己越来越虚伪，和她的话题渐少，虽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第二年她搬家转校了，最后一次见她时，什么也没说，默默无言。当时我以为我学乖了，事后却后悔得要死，从此似乎悟出了一些不成文的道理，坚决认为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情存在，久了便会变质，要么变恋人，要么变仇人。暗恋刚开始时是甜蜜的，它为平淡的生活泛起了涟漪，并消除长久以来心灵深处的寂寞。暗恋之所以变得苦涩，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渐渐发觉彼此成为恋人的可能性不大。要结束暗恋，表白是最直接的方法，并做出最坏的打算，一旦被拒绝即开始疗伤过程（例如听辛晓琪的歌），唯有如此才能走出暗恋之苦。也有些人似乎不要准备一个答案，深怕一旦对方拒绝自己这份情意，连暗恋的权力都没有了的时候，会很失落，失去重心，所以宁可选择悄悄地爱，但愿永远不会被唤醒。

其实暗恋是青少年宣泄充沛情感的正常现象，但小小年纪就为了爱情而神魂颠倒，茶饭不思，毕竟不妥。梦，可以是自己编织的，也许因为没有机会在一起而有一种浪漫情怀，可能真正的感觉没那么美好也说不定。所以，学习如何把暗恋的情怀化为仅止于对对方的欣赏与关怀是非常重要的。可能若干年后，你会发觉青少年时代的暗恋故事，是记忆中最美丽的花蝴蝶，多么可笑复又多么可爱的一回事。